2012年7月23日 星期一

後記

妳來了又走,真要說,不過是打破我對永恆的想像罷。


這些日子我不斷反覆,是的,不斷反覆,我找不出一個理由或是什麼東西阻礙我思索這段期間以來的一切,愛,或不愛。


很多人跟我說是想太多,我執太深,但我卻想,是真的,妳要走了,什麼都不留了,我如果不趁現在,我記憶還深刻的時候下筆我還要趁什麼時候呢?想著想著,又開始頭痛,不過現在的我是必須一個人了。


該往哪裡走?


從前,我沒有對誰隱瞞過我只想活到四十歲,把一些應該做的做了做,然後,人間蒸發,不過是死還是流浪,一直我是那樣想的,我不願看見自己的腐朽,或說,我不願多看一眼世界的醜陋,我知道我太過天真,也知道很多時候這只是逃避,但我想,或許,真的就等到了四十歲我可以卸下所有的武裝跟假面,然後,然後,就這樣離開,無牽無掛(但其實無牽無掛是種最糟的狀態,因為在你所處的人世沒有人記憶,沒有人願意留下你,你才能無牽無掛....)。


日子一天一天,其實我恐慌這種恍惚,說的是對的,恍惚,空白。


不能與妳修同樣的課會給妳帶來壓力,不能與妳共同為了一件事情努力,好幾次,我是真的假裝我沒興趣,其實為了妳捨棄了太多,甚至在後來的時間裡能夠純粹的窩在家裡,因為妳不喜我與他人共遊,卻又抓不準妳休閒的時間,妳是不與我訴說妳生活的細節,不與我共同有相同的情懷,除了深夜,其餘時間我都供給了等待,像是邱鱷,明明知道妳在外跟別人可能有許多糾纏不斷的關係,但是卻無法毅然決然的脫走,不愛,卻又無法過問妳那段時間做了些什麼,我們的共處變成一種為了讓彼此都不孤寂的陪伴,我知道,我卻一直沒有說──因為妳是用近乎哀求的表情要我,相信妳。


我不能說我笨,不過,我相信了。


愛是什麼呢?法國哲人 Gorz 在《Lettre à D》寫到:「妳將要八十二歲了。身高縮了六公分,體重只剩下四十五公斤,但妳依舊美麗、優雅、讓人動心。我們在一起生活了五十八年,我卻比任何時候還要愛妳。」面對走過大半輩子,在緩慢的衰老中患病的另一半, Gorz 仍然覺得無法離開,無法捨棄,且比任何時刻都還要愛那個對方,我以為愛是如此。


但我知道,有些事情卻是無法說些什麼的。


愛太淺,會離開,愛太深,同樣也會導致衰亡── 因為那個形象,妳要維持我的形象不破麼?維持那個妳所眷戀的形象不滅?靠近是種傷害,是種時間的緩慢推移,是呀,我得說一切都在變,這兩年,我學會了一種等待,將自己種成一棵植物,以愛與思念灌溉,卻越長崎嶇,我不知道我是否長出了種容忍的葉鞘,但時日漸移,妳也清曉我有幾次突然的脫蛻,帶著種巨大的絕望,那幾次,其實我都以為我會死,一個人,在房裡看月光鍍過月光。


我寧靜的歲月,一個人的房間,等待不到的情人將我憔悴,苦難(ㄋㄢˊ),但我卻是想盡量相信是種甜美,有關乎愛的善。


慈悲是什麼?我以為是放開,卻是更接近一種沉淪,無法面對的悲哀,鍾氏曾寫的《慈悲情人》亦復如是,但卻我再找不到一片汪洋能夠沉陷,對我來說,是如此的。或聽來有點可笑,但我卻是真實的理解了紀德所說的那種「耗費了所有的德性」在一件事情上面,我覺得我變得卑微,甚至廉恥──我不知道該怎麼對妳開口,一切都像奢求。


但現在的我更加懼怕恍惚,雖然看起來好像有做些什麼,有打工,有在跟一些朋友重新連絡,但更多的時候卻是發現自己的恍惚,發現回過頭來自己什麼都沒有都沒記住,這對我來說是恐懼的,我,過去的我能習慣,是因為我知道還能有個地方,在那我是陌生的,完全,陌生的,不必去後怕一切,那是個完全不同的,無法以我過往所有經歷構築的神奇世界,我在那裏,是我,也不是我,但無論如何,我知道我不孤獨。


但後來想想不孤獨是否是種奢求,我知道,很多時候,其實我是得面對自己的孤獨的,不管用什麼理由搪塞,我始終得回到人生中不可抹滅的巨大死亡感追襲,我有變得更加堅強還是更加脆弱?我在現實中被擊退,被現實阻止現實,寫著寫著,竟然眼淚又滑落了下來,其實我一直是渴望愛的,很渴望很渴望──甚至到現在也是。


不過,我卻無法愛了,一切土崩瓦毀,一切碎裂。


 


或許我將再次蛻長成一棵奇怪的植物,或許不,但我知道有些東西是就此失落了,就此,失落了。


至少,妳在我身上對愛的想像,失落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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